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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创刊号 点一盏青灯

发布时间:2010-07-15 | 作者:王晨晨

  和友人外出吃晚饭,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旧书店。那书店的广告倒是常常出现在学校的张贴栏中,熟识得很。借着饭后的惬意,摸索着幽暗的楼梯上去与它见面。书排的密密麻麻,略显凌乱,有些没了兴致。佯装浏览几眼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便撞上了《青灯》。
  是在梁文道的《开卷八分钟》中最早知道这本书,被北岛的一句话打动,就心心念念地非要看不可,但后来也没费尽心思去找。可它就自然而然地与你相遇了。打仗一样的复习与考试刚刚过去,辞旧迎新的假期就在眼前,此番偶遇,似是注定,不早不晚,时间心情刚刚好。
  从小接触各种文学作品,偏偏对诗没有激情。最喜小说,可以轻易投入它所游走的现实与虚幻之中。对于疯狂而浪漫的诗,除了源于无知的崇敬之外,更多的还是因无法理解带来的避而远之。古体诗不谈,略微读过的诗人,除了顾城,再无其他,当然现在可以再多加一个荷马。在《青灯》之前,北岛于我而言首先是也只是一位诗人。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到底是陌生的,正如诗于我而言的陌生一样。
  或许正因为如此,读完他的散文后,我对北岛的感知反而超越了对诗人的认识。有这么一种说法,北岛最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不是他的诗,而是他的散文和小说。当年曾经为《今天》刻过蜡版的徐晓在《半生为人》中写道:很有可能,读过北岛诗歌的人,或者仅仅是知道北岛这个名字的人,都会想读读他的散文。除了《青灯》,北岛已出版的散文集还有《失败之书》《时间的玫瑰》《蓝房子》和《午夜之门》。在我没有与他相遇之前,他就似悄然完成了从诗人到散文家的转身。
  当然,这样的说法未免武断,倒不如静下来慢慢品品那个写诗的北岛,和这个写散文的北岛。

  对于写散文,北岛说:“我写散文先是为了谋生,后来才真的写进去了。那是一种自我调整——包括年龄、心态、语言的转换。写散文对诗人来说多少有点儿像放假,危险在于,弄不好就回不去了。诗人还是要面对诗歌的挑战。”
为了谋生而进行的散文创作,多少让人有些黯然,但源自世俗的动力并未让北岛笔下的文字失色。
  尽管未曾读过他的诗,但我知道他曾多么冷峻而犀利地陈述“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他也曾多么痛苦而有力地呼嚎“我--不--相--信!”。作为诗人的北岛,更多的是以一位拿笔的战士的形象穿梭在今天读者的回忆中。然而,在他的散文中,北岛更像是一位拿笔的行者,游走于大千世界,用足迹丈量着时光。
  《青灯》全书分为两辑,辑一忆念故人,这些人中有前辈,有兄弟,有新交,有旧识,有同行,有过客;辑二则是游历,足迹从世界的这端到那端再到另一端。就是些这样的故事,没有什么撼天动地可歌可泣,北岛一点一点娓娓道来,不急不迫。
  在今天这个年代,很多人把散文当成了快餐文体,仿佛只要既不是诗也不是小说的随便什么都可以结成散文集出版。但北岛显然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在散文的世界中,北岛曾试图摆脱诗人的身份吗?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身份背后的力量还是注入到了他笔下的散文中。从《青灯》中,我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北岛,他从诗中走来带着诗意,又有一颗超然于诗的哲心,两种光芒交织碰撞,最终带给读者难能可贵的阅读体验。
  《青灯》中随意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都浸了诗意。这诗意不是风花雪月的缠绵,也不是振臂高呼的澎湃,在我看来,它是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灵境。自以为,最好的诗不过是作者与读者借着文字的桥梁,会心一笑,言语失色。北岛在他的散文中同样做到了。
  “冯伯伯是个温和的人,总是笑眯眯地叼着烟斗,脸上老年斑似乎强调着与岁月的妥协。”这是作者在《听风楼记——怀念冯亦代伯伯》一文中关于冯伯伯容貌的一段回忆性描写,那关于老年斑与岁月之间的联系,在北岛笔下化作了某种无奈而又不甘的象征。这种对于意象的敏感,使得读者似乘着一辆火车旅行,不期然的就会遇见一处风景。同样是在这篇文章中,北岛还借探病时所看见的赤脚,写尽了冯伯伯病中的无助和即将永远失去他的痛苦。“他突然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这下把我吓坏了……他从床单下露出来的赤脚,那么孤立无援。”但最后,北岛还是用他那双一贯冷峻的眼睛再次注视了那双赤脚,看到了超越于因死亡带来的恐惧和悲恸之外的更多。“他生活过,爱过,信仰过,失落过,写过,译过,干过几件大事。如此人生,足矣。我想起他那孤立无援的赤脚。它们是为了在大地上行走的,是通过行走来书写的,是通过书写来诉说的,是通过诉说来聆听的。是的,听大地风声。”
  不管是好的意象的运用,还是发掘意象背后的深意,北岛在他的散文中都不吝啬将二者发挥,再发挥。
  《听风楼记》只是一个开始,《青灯》中辑录了很多怀念离世的故人的文章,面对死亡,作者选取的意象和他透过此看到的,往往让读者品味到一种苍凉但并不忧伤的美,也许残缺,却耐人寻味。在《与死亡干杯》文末,他以回忆与挚友刘羽同游五台山的情景结束全文:“穿过残垣断壁苍松古柏,我们来到山崖上。沐浴着夕阳,心静如水,我们向云雾飘荡的远方眺望。其实啥也看不到,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以外,而眺望是一种青春的姿态。”你看,在他的笔下,怀念到最后不是倚栏凭吊,反倒是再次重温遥远的青春。死亡是迈入最终的永远的虚无,青春的姿态则是那样耀眼夺目,但你却丝毫不觉得二者同时出现是如何荒谬,仿佛,本就该是那样的。北岛让静默和喧嚣、沉睡与眺望在美的角度完成了统一与重生。
  接着读下去,在《远行——献给蔡其矫》一文中,北岛听到蔡老离世的消息,有这样一段描写,“满天星斗连成一片,璀璨迷离。看来总得有最后一次,否则人生更轻更贱。我们都走在这路上,谁都没有免于死亡的特权。也许重要的是,你与谁相识相伴相行,与谁分享生命哭乐,与谁共有某些重要的时刻,包括最后一次。”“满天星斗连成一片,璀璨迷离。看来总得有最后一次,否则人生更轻更贱”,这便是让我决意要看此书的那句话。我们知道作者在谈论死亡,可是他突然对你说,看那满天璀璨迷离的星斗,你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你会不会觉得面对死亡这样一件每个人都要亲自经历并且在那之前不断面对的事情,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诗意?满天星斗与人生的最后一次,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但它们在一起就能碰撞出特别的感觉。这就是诗人的写法,是那些写专栏的和靠写散文为生的人无法超越也模仿不来的写法。
  北岛时刻都在用意象来表达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与思考。在参观柏林大屠杀纪念碑时,他借一个突然出现的残疾人说“他少了条腿,架着双拐走在我前面。苍天在上,其实我们都是精神上的残疾人,不可救药。”在写他与香港的交集时,他说“如果说中国是一幅画,那么香港就是这幅画的留白,而我则是在这留白处无意中洒落的一滴墨。”在《智利笔记》的最后,北岛说,“安第斯山脉在脚下越变越小像孩子在海滩堆成的沙丘。拉丁美洲大陆伸向我的童年——是啊,我曾为地球另一角想入非非。其实说来他乡和故土并不远,只不过我当时年纪尚小,对人类的苦难与欢乐一无所知。”残疾人也好,中国画的留白也好,他乡和故土也好,巧妙的比喻、生动的意象,诗人的灵光无时不在闪现。
  总的来说,简短紧凑的语句,精妙的譬喻,在纷杂的叙事、记人和写景之间快速切换毫不拖泥带水。诗人对文字的苛刻使得他笔下的散文具有了诗歌一般的速度、节奏和弹性。但每一种影响在荣光之后都必然伴随着影子。也许正因为北岛诗人的背景,《青灯》作为一本散文集在语言方面也有一丝遗憾。相比于诗的克制,散文的语言更有种细水长流的从容与天马行空的不经意,需要一种性之所至的随性。但在阅读过程中我们还是会偶尔感觉到作者多用客观描画,在遣词造句上有种难言的节制。
  作为读者,或许我们不应苛求。正如北岛曾经说:“小说家与诗人是两种动物,其思路、体力、节奏以及猎物都不一样,也许写散文是我在诗歌与小说之间的一种妥协。”其实,诗歌与散文又何尝不是两种动物呢?

  《青灯》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看似一颗颗断线的珍珠,散落在天涯的各个角落,但真要用一条线把它们串成项链,那就是乡愁,而且只能是乡愁。北岛因六四事件被迫离国,他在《旅行记》中如此描述,“一九八九年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轻装前进,周游世界的梦想不仅成真,而且一下大发了:居无定所,满世界飞来飞去。仅头两年,据不完全统计,就睡了一百多张床。就像加速器中粒子,我的旅行近乎疯狂,它帮我确定身份:我漂故我在。”转眼间二十年匆匆岁月一晃而过,他乡异客,个中滋味并不易言说。但这并不代表着作者放弃了表达,而是将这种感情化的更深,更深。
  用北岛诗中的话说,他是“一个被国家辞退的人”。如此以来,就连那些乡愁也显得有些滑稽。“柏林成了我漂泊中的第一个家,如果家这个概念还有意义的话。我独自漫步在街头,看纪念教堂广场那些街头艺人的表演。我其实也是个街头艺人,区别在于他们卖的是技艺,我卖的是乡愁,而这个世界上乡愁是一文不值的。”也正因为“被辞退”,北岛的乡愁很大一部分在散文中都表现出一种身份上的难以辨认。在回国与昔日挚友相聚时,觥筹交错间作者会有这样的感受,“酒后有点儿恍惚了:生活继续,友情依旧,只是由于我的缺席,过去与现在之间出现某种断裂,如拼图中缺失了某些部分。”在外国与其他诗人一起开会时,他也会这样看他人与自己, “这半打诗人来自不同的国家:爱尔兰、斯洛文尼亚、葡萄牙、巴西和智利,只有我身份不明。”对于北岛来说,这种身份上的不明,岂是他不知道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在中国?但正是明明知道,反而让他的追问更显痛苦与残忍。
  2001年北岛曾因父亲患病被批准回国探亲。“十多年没回家了,北京变得面目皆非,难以辨认。在我看来,那高楼林立的北京丑陋无比,与我的童年与我的青春时代无关,与我无关。在自己的故乡,乡愁更深了。”
  事实上,北岛曾在《背景》一诗中写道:“必须修改背景/你才能够重返故乡”。这里的“背景”、“重返“和“故乡”明显有着多重涵义。曾有采访问他,现在“故乡”的“背景” 确实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修改”了,“重返”的可能性也相应增加了,但这种重返很可能不会是原本所预期的“重返”,而完全可能成为一种错位。假如是这样会感到失望吗?
  北岛的回答是,这是个悖论。所谓“修改背景”,指的是对已改变的背景的复原,这是不可能的,因而重返故乡也是不可能的。这首诗正是基于这种悖论,即你想回家,但回家之路是没有的。这甚至说不上是失望,而是在人生荒谬前的困惑与迷失。至此,恐怕我们方能有那么一点点体会那一刻作者的心情了。那更深了的乡愁,应该就是站在人生的巨大荒谬前的困惑与迷失吧。
  在《智利笔记》一文中,北岛提到了一位智利诗人萨吉欧。因为智利国内的政治动乱,他的生命中有二十年的流亡生涯。这一部分,作者两处引用了萨吉欧的话。在去聂鲁达黑岛故居的路上,这位智利诗人说:“我的生活一直都很混乱,某些碎片遗失了,显得残缺不齐。”当他追忆他的童年和故乡时,他又说:“为了经济和安全的原因,我不断更换地方寻找栖身之处。但对自己的土地和传统的记忆,超越了我的贱民处境。”北岛无意借萨吉欧之口勾勒自己的命运,他确实也不需这样做。因为他知道,他并不孤单,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和你背负着相似的哀愁。不用让读者在他们的身上看到自己,只要作为读者的我们能够体会萨吉欧,那么也就自然读懂了北岛。
  没有远行,就没有乡愁。经历了近二十年异国的雨雪风霜,北岛的乡愁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流亡作家的哀怨和愤怒,更多的是对个人命运的一种追问和沉思。在北岛眼中,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我一直猜想,现在的他,也许已经认为,行走,才是他真正的生活吧。如他在回忆日本友人时所说,“在芦苇随风起伏的岸边,也许我该说点儿别的,比如,‘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
  但这乡愁却是永恒的。因为有着对故乡的期盼,行走才不显荒凉;因为有着对远方的向往,眷恋才不显懦弱。正如他所说,“眷恋与远行,方向相反,却彼此激荡有如持久的钟声。”
  最后,北岛让自己的乡愁和远行超越了地理意义。
  “从长安街那边出发的男孩到此刻的我之间,到底有多远?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我们这代人违背了古训,云游四方,成为时代的孤儿。有时深夜难眠,兀自茫然:父母风烛残年,儿女随我漂泊,社稷变迁,美人色衰,而我却一意孤行。这不仅仅是地理上,而是历史与意志、文化与反叛意义上的出走。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在行走中我们失去了很多,失去的往往又成了财富。
  看大地多么辽阔,上路吧。”

  在对个人命运的追问和沉思之外,《青灯》中不乏他对时代沉浮的冷眼旁观。当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也许有些读者会说,原来那个北岛一直都不曾离开。他不再歇斯底里,不再摇旗呐喊,但他依然在看这个病了的社会。
  比如,作者由冯亦代先生想到今日的文学翻译现状,“像冯伯伯这样的大翻译家,居然在自己的领地如履薄冰。他常被一个词卡住而苦恼数日,最终顿悟有如天助一般,让他欣喜若狂。再看看如今那些批量生产的商业化文学翻译作品,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如果天空不死》一文中,北岛怀念熊秉明先生,因为“他是中国传统文人和西方自由知识分子在最好意义上的结合,是自五四以来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通才之一。”由通才作者又联系到,“所谓通才,不仅指在学问上博大精深,更重要的是对历史与人生的彻悟和关怀。与通才相对应的是专才,这就是充斥今日的那些所谓专家们。他们专业越分越细,路越走越窄,所掌握的知识纯粹用来混饭的。再看看当今统治世界的技术官僚们,正是这种专才在权力层面的延伸,从上到下,几乎个个懂行能干,但就是没有灵魂。”进而不禁感叹,“熊先生走了,这个世界更加黯淡了,留下我们去面对死去的天空?一个冷漠而高效率管理的时代。”
  也许经历了疯狂的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北岛无法不对他现在所生活的时代有那么一些不适应,说不适应,还只是最低层次的吧。作者在谈到蔡其矫先生时,认为蔡老是“一面光芒涌动的镜子”。这面镜子与黑暗对立,却并非为了折射黑暗,“它似乎提醒我们一个阴郁时刻的到来:趋炎附势、追名逐利、男盗女娼、画地为牢——这一切正成为我们文化的主流。”你看,北岛一点情面都不留。也难怪这位以“冷抒情”见长的诗人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回想八十年代,真可谓轰轰烈烈,就像灯火辉煌的列车在夜里一闪而过,给乘客留下的是若有所失的晕眩感。”
  刘小枫老师曾写过《“四五”一代的知识社会学思考札记》,他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分为四组代群:第三代群为“四五”一代,即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末生长,七十至八十年代进入社会文化角色的一代。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四五”一代不是从反叛既存知识类型及意义话语中站出来的。如说真诚地相信,这种品性“四五”代群并不缺乏。然而,“四五”代群从真诚地相信走向了真诚的不信。或许这段话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北岛作为“四五”一代所坚持的对当下的反省。

  写到这里恰好可以谈谈《青灯》这一书名。《青灯》是北岛写给著名汉学家魏斐德的一首诗,全文如下:
故国残月
沉入深潭中
重如那些石头
你把词语垒进历史
让河道转弯

花开几度
催动朝代盛衰
乌鸦即鼓声
帝王们如蚕吐丝
为你织成长卷
  
美女如云
护送内心航程
靑灯掀开梦的一角
你顺手挽住火焰
化作漫天大雪
  
把酒临风
你和中国一起老去
长廊贯穿春秋
大门口的陌生人
正砸响门环
  我则更愿将青灯看作一个意象。青灯,不仅是一种淡远,也是一种坚持。它的光芒并不耀眼,却始终有所照亮。这不应仅仅是北岛的写照,或许在他心中,那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人应有的姿态。
  最后,想谈一些题外话。这篇阅读报告参照的《青灯》是大陆发行的,在香港,还有一套牛津大学出版社的版本。大陆的集子就像北岛自己所说的,“我的散文集在大陆本属禁书之列,倒无话可说,杀无赦。后来不知怎的,一本本出版,还以为世道清明了,随后才发现被删得体无完肤,一本书竟达百余处。”作为一名读者,我们该感激还是愤怒。感激我们看到了北岛的文字,愤怒我们终究没能认识一个更加真实的北岛。作为一个有着编辑梦的读者,《西风》这篇文章中的两句话尤其让我印象深刻:
  “世上好作家太多了,可是没有足够的好编辑和好出版家。”
  “这世上总有一些对快餐文化反感的读者,不能让他们在书架那边白白等待。”
  想到香港的那套牛津版北岛集子,合上整本书时,我内心涌动着对前方的忧伤与向往。
  (此文已发表于香港《城市文艺》2009年4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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